122 女娲05(修) (第2/2页)
一同折腾之后,他成功给这只公鸡套上了机甲。
并在给机甲灌上帝流浆的同时,手速飞快地连鸡带甲一起塞进了一只铁笼子里。
鸡简直疯了,发出的鸡叫声凄厉得系统猛一哆嗦。
看得出来神经接驳之后这只鸡确实很痛,在笼子疯一般的挣扎,爪喙乱飞。
在机甲的加持下,笼子很快被刨得坑坑洼洼,到处都飞闪着细小的铁屑和火花。
系统看傻了,磕磕巴巴地说,“这,这算什么?鸡型铁甲,鸡用机甲?”
李斯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有点卡住了,没说出口。
嬴政说,“……”
系统看出来了,嬴政一时间也有点失语。
李斯狼狈地试图给自己找补,说这只鸡尽管驽钝,但勉强也可以用作证明帛书中所记载的思路。
又说从前跟随老师学习,有些东西不方便对人施展,鸡是很好的替代品。
似乎是为了缓解气氛,李斯还哈哈笑了两声说,也是从那时候开始,他学得了一手精妙的养鸡技术。
系统有理由认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
嬴政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答复。
他专心致志地看着那只鸡在笼子里扑腾,金铁的火花闪灭之间,他脸上显露出一种奇异的冷漠。
没有人说话,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凄厉的鸡叫声。
那只鸡很快就扑腾不动了,奄奄一息地倒在笼子角落里,脚爪朝天,不停地抽搐。
这场面看起来有点搞笑,但在场没人笑得出来。
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只鸡不是累倒了,而是疼倒了。
不再有凄厉而高昂的鸡叫声了,这只鸡还在不停地叫唤,但发出的声音沙哑而微弱,不仔细听几乎就听不到。
可这种微弱的声音反而更叫人心生恐惧,仿佛这只鸡的喉咙里正含着密密麻麻的刀片,已经被割出来密密麻麻的伤口。
立在嬴政身后的侍从悄无声息地上前,把这只鸡拎下去。
四周陡然安静下来,现在该是李斯和嬴政坐上谈判桌的时间了。
不管之前的场面看起来多荒诞可笑,李斯已经证明他的设想的确具有可行性。
鸡既然可以,那人当然也可以。
高烈度的疼痛固然会导致低时间的续航,但这根本也不构成问题。
铁甲那种东西,便如同鬼神禁忌的残骸一般,原本就不是能够长久被人披在身上的。
攻城略地之际,两军阵前的胜败,往往就在顷刻之间,这只鸡在笼子里扑腾的那些时间,已经足够满足战争的需求了。
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两人的对话,说白了无非就是讨价还价。
李斯坦率地说这项技术用在人身上有极高的死亡风险,毕竟人是真的会疼死的。
但说这话时他显而易见地不以为然,脸上的冷笑都不屑遮掩。
铁甲的出现完全改变了战争的形式,胜败不再由人数来决定,甲士在战场上的重要性被放大到了极致。
有时候往往一位强劲的将军,就将决定整个战场的输赢。
试想秦军阵前再多出一个廉颇或者白起那样的武将——为此就算死上百人千人又算得了什么,只要有一个成功的典例,就等同于是大获全胜。
说到这里时李斯也稍微和缓了语气,打了个补丁说,牢狱里的那些囚徒完全可以用来充作试验品。
囚徒的死亡听起来更容易接受。
但嬴政打断他说,单一的样品是没有意义的。
他看着李斯说,“我今天前来拜访先生,想要得到的并不是第二个武安君。”
李斯愣了一下,似乎想要说什么。
但嬴政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。
他很清楚地提出了自己的需求,像这样以精神驾驭铁甲的甲士,他需要的不是一个,也不是十个。
他需要的是一整只军队。
话音落下,李斯沉默了。
他听懂了嬴政话中的含义,所以他的手在颤抖。
他疯狂,可眼前这位十三岁的秦王似乎比他更疯狂,他想要一个恢宏的未来,而秦王许诺的是比他想象中还要更恢宏的未来。
只要他敢于接受。
只要他敢。
李斯干干地咽了一口唾沫,他的喉结动了动,又动了一下。
他说,“谨受命,不敢辞。”
这是今天他在秦王面前第二次说这句话,无法拒绝,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。
失态只在片刻之间,李斯立刻又变得镇定下来,开始细致地向嬴政提出谏言。
他明白嬴政话中的含义,想要组建一只军队,仅仅凭借一人的权势是不足够的。
哪怕是嬴政这位秦王的权势也不足够。
想要实现这份宏图,需要动用的是举国之力,首先要得到的就是举国的认可。
这不是凭借一只鸡或者几个死囚就能办得到的。
李斯说,“我们需要一个更有说服力的完成品,将之展示在举国公卿面前。”
他迟疑了一下,但还是说出来了,“这位甲士,最好有高贵的身份。”
从铁甲问世以来,贵族皆以披上铁甲为荣耀,武安君白起,便是其中最闪耀的范例。
如此上行下效,人人以披甲为贵,方才可以做到在全国范围内,筛选出来最优秀的甲士,方才有了这铁甲的盛世。
以精神驾驭铁甲,对于甲士的体魄要求不高,却在忍痛方面有着严苛的标准。
有这种怪异、乃至诡异的疼痛存在,想要使之形成风潮,乃至推行全国,谈何容易。
找到一位身份尊贵的甲士作为表率,已经是李斯能够想到最好的办法。
说出口的同时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怒火的准备,贵族们往往不把卑微者的命当命,却又对自己的命看得比泰山还更重。
这个时代就是这样,固然礼崩乐坏,但在另一个维度,礼乐构建而成的枷锁,依然根深蒂固。
就连李斯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提议过于狂妄和不知所谓了。
但嬴政没有发怒。
他从容地整了整袖口,站起来,昏黄光线中拉长的影子完全笼罩住了李斯的身影。
深黑的衣料如同阴影一般在他身上流淌,他稍微眯了一下眼睛。
系统恍惚了一下,从他此时的眼神中,似乎又听到了那声尖锐的瑟响。
“高贵的身份。”他重复了一遍李斯的话。
李斯苍白的脸上,开始渗出细微的冷汗。
——
这场谈话到此为止。
窗外天光倾斜,此时的人一天用两顿饭,分朝食和哺食,眼看就到了要用哺食的时间。
嬴政往外走,李斯低头垂手,恭谨地送他。
原本一切都平和而顺利,直到李斯眼角的余光,瞥见一抹青红两色的裙裾。
视线比大脑反应更快,李斯猝然抬头望去。
他看见一个女孩,背着手,站在嬴政身后。
那青红两色的裙裾便从她身上流淌下来,在她脚下垂落与交汇。
她站在其中,如同涉水而来。
青红两色的水,就这样静静的、静静的流淌了很多年。
李斯突然觉得天地变得很安静,鸡叫声没有了,远处隐隐传来的风声也没有了。
细看她身上那条裙子的底色并不是青红两色,而是白色,只是在上面画了许多青红的纹路。
她露出来的脖颈也是白色,几乎和裙子的底色没有分别,青红两色的纹路也一直蜿蜒到了她脖颈上,甚至攀到了她侧脸上。
李斯脑子里无端跳出来一个没有理由的联想,那种蜿蜒的曲线,就像是扭动身躯的长蛇。
裙摆在他眼睛里跳动。
这衣裙的制式并不像秦王的衣裳那样繁复和华丽,也没有精致的剪裁,看起来随性到了一种粗糙的地步。
那些纹路细看也不美,只是浓重和扭曲。
像原始人以燧石和草木在石壁上刻出来的图腾,青色和红色混乱地勾连在一起,其中似乎正传来天地幽远的吐息。
吐息声越来越近。
李斯猛然惊醒过来。
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那女孩竟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,正伸出手似乎要抚摸他的眼珠。
太近了,近到李斯能听到这女孩湿润的呼吸声,近到他不敢喘息,只怕轻微的一个颤抖,眼珠就会戳到这女孩伸出来的手指。
脑子里一片混乱,完全没办法思考,想不出来她是什么时候靠近的,像是被凭空抽取掉了一段时间。
李斯用了很长时间,方才发出轻缓的呼吸。
又用了很长的时间,慢慢往后退了两步。
那女孩看着他,伸出的手慢慢放下来,又背到了身后。
秦王就站在她身后,静默地看着李斯,脸上没有表情。
眼前这一幕没有声音。
李斯动了动嘴唇,口舌比脑子更快地问了出来,“这是?”
话音出口李斯立刻就后悔了。
事到如今他也意识到了这女孩身上的古怪之处。
他渐渐想起来这女孩其实始终都跟在秦王身边,他们说话的时候她也坐在李斯的对面,有时抬头看李斯一眼,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默地看着虚空之中,不知道哪一个点。
但奇异的是李斯竟然自始至终没有给过她一个眼神……这不对劲,竟然有秦王在侧,这女孩也并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人物。
李斯不是在说她那张漂亮到诡异的脸,而是一种感觉——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。
可是他就是把这女孩忽视了个彻底,就像是有天空和命运那样浩大恢弘的东西,伸手抹掉了她的存在。
——
李斯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,几乎要连缀成一片。
秦王说,“这是女君。”
李斯原本以为他不会回应的,可他竟然回应了,他让李斯称呼这女孩为女君。
李斯低下头,遮住自己猝然张大的眼睛,他弯下腰,行礼,叫,“女君”。
这是个古老的称谓,古老到可以追溯至那个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的时代。
而在如今这个时代,女君这个称呼极少再出现。
李斯记得之前听到这称呼是一桩七国之间的联姻,其中的夫妻分别被称之为使君和女君,意味着权力在这对夫妻之间的共享与等分。
没有听说过秦王已经有了妻子,可他似乎又承认了这女孩是可以与他等分权力的人。
秋风瑟瑟,秦王的车驾正在驶离这座咸阳城外的村庄。
李斯盯着车驾之后扬起的尘烟,放空自己的大脑,刻意地不再去想任何事情。
只有脑髓深处传来一阵一阵刺痛,提醒他方才那一幕,那声女君的称谓,并不是他的幻梦。
系统说,“女君。”
这两个字他已经颠来倒去地念了十好几遍,状若疯癫。
嬴政迟疑了一下,轻声向林久说,“往后他们会更恭敬地对待你。”
他看起来有点愧疚,似乎是觉得李斯对待林久的姿态还不够恭谨,而这全部是因为他如今还没有足够的权力。
他觉得他拖累了林久……是这样的情绪。
所以他郑重的,又一次向林久许下承诺,“不会等太久的。”
系统说,“……防火防盗防诈骗。”
内心忽然涌起替嬴政报警的冲动。
林久忽然开口,没有理会嬴政,而是向系统说,“可是,你真的觉得我诈骗到他了吗?”:,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