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:瞿应 (第2/2页)
朝峰接住裴斐抛过来的玉瓶,果然见药香扑鼻,就算他们俩不敢自己服用,拿去卖了当了想必也值得相当银子。
于是立刻堆笑道:“好说好说,即使不看大人面上,也该看在丹丸份上,刚才的事,我只当没发生过。”
裴斐不太理解对方话里的逻辑,不过他这些年人鬼都见了不少,不会因为这点事在意。
“如此便好,只是二位别因为这些芥蒂误了共同的大事,今夜子时,自来镇抚使处相商。”
朝峰恭维道:“没问题啊,大人真是慷慨爽利,若不得见大人,在下还以为岁引司全是刚愎自用,眼高手低之人了。”
说着又使眼色看了瞿应,那边只是低头寻思,不曾在意。
裴斐道别:“晚上见。”
“晚上见。”
岁引司一行三人率先出得巷子,将掩人耳目的术法撤了,转向镇抚使处去。
裴斐开口问道:“怎么样,作何评价。”
瞿应道:“你不是都通过冥蝉看见了吗,自己看了半天好戏不帮手,反过来奚落自家兄弟,好人都给你做完了,做坏人的却是我,有你这样当大哥的吗。”
在自家兄弟面前,他脸上阴鸷孤傲消了不少。
裴斐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,只好迁怒落在肩头的一只麻点幽睛蝉虫,拍拍肩膀将其赶飞起来,赔笑道:“那还不是你自己要来试水,上手了才知道优劣不是?我们这些只能半边看的,哪有兄弟你看得清楚。”
瞿应给了大哥一肘,不再纠缠,而是认真思索道:“那白脸使得六合阳火,对火焰的控制力很强,不是一般的俗手,那火焰里至少有日精之火,地脉之火,山原之火三种,其他的就不知道了。看他那么年轻,应该是由宗门传承所得。那疤脸应该是使剑的,在没用剑的情况下交手,看不出深浅。至于他们是如何挣脱森罗的,说实话我也断定不了。”
“陨子,你说呢。”
裴斐又把问题抛给同行的另一人。那男子比起裴斐矮了半截,却生得好宽大的脊背,老粗一双臂膀,此刻正用大手摩梭着下巴。
“六合阳火固然罕见,但也要看使用者是谁,毕竟他尚处于通脉境,发挥的威力有限,倒是那个剑修,一身气息极度内敛,浑圆如意,竟然也将气息压制到了通脉境,不可小觑。”
三人沉默了一时,心中各有计较,
瞿应率先道:“大哥怎么看?”
“你们说的都各有道理。”裴斐先卖了个关子,冥蝉飞了几个来回又落在手上,瞪着幽幽的眼睛。
他先是问瞿应道:“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冥蝉的?”
瞿应道:“不曾发现,只是我想大哥既然来了,那冥蝉必然也在附近。”
“那你道那白脸是何时发现的?”
瞿应思索道:“他应该也不曾发现吧。”
一旁被叫做陨子的男人也点头表示赞同。
裴斐兀自笑了,揭晓道:“其实他说你站得高了,也没说错,早在我视线透过冥蝉看过来的第一时间,他便有所察觉了。”
瞿应却比看见阳火时更吃三分惊,道:“不可能,通脉经的武人怎么会有这么强的觉。”
“且不去管他如何获得这般觉,单说他发现我时,一瞬间就克制住了回头的下意识动作,直装做无事发生,这一点就已经很不简单了。”
瞿应思索道:“那只怕对方早就猜到了我的来意,也存了拿我试手的心思,居然被当猴耍了一遭。”
陨子补充道:“又是一个麻烦的角色。”
裴斐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惋惜的情绪,道:“只希望他们能安分守己吧,我倒是不太想接到他们的通缉。”
而另一边,朝峰和林鸢回去的路上也在复盘着刚才的对战。
朝峰率先开口,一开口便是奚落之语:“你怎么逃出来的,我还以为需要我搭救于你。”
林鸢脸黑道:“是吗,那我倒是要多谢朝大宗师费心了,是我不识得时务,没有及时倒在那幻境里。”
“说是幻境倒不如说是玩弄意识和五感的术法,应付起来,却是极难。”
林鸢问道:“能看出来是何种术法吗?”
“就算看出来了,我也不一定知道,又不是那寻常术法,岁引司的斩祟人,没一个是省油的灯。”
“这句话倒是不错,那人确实不简单。”
朝峰认同道:“的确是非常手段,不过领头的那个裴斐,恐怕还要在他之上,我怎么觉得有这几个人在,就算罗迦寺真出了个妖王来,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了。”
二人正说着奔老粟家来,远远就看见门头有个熟悉的脑袋在躲着张望,黑面神坐在门口摇着尾巴。
一进门,朝峰刚要开口,耗子连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,显然老粟还不知道他已经偷偷溜出去过。
朝峰压低声音问道:“你都看见了?”
耗子神秘兮兮地回了句“嗯!”,眼里闪着控制不住的激动之情。朝峰批评道:“以后少干这样的事,老粟知道了,头给你打掉。”
耗子吐了吐舌头,刚才摔下来的屁股还在隐隐作痛。移步院内,朝峰将这个死皮白脸的孩子拉到近前。
迎着对方疑惑的眼神说道:“让我看看你的眼睛。”
正和黑面神逗耍的林鸢也不时将目光投来,两人都对他平白闯入巷子里这件事很好奇。
朝峰扒拉开对方的眼皮仔仔细细看了个遍,又像是捏面团似的检查了身体,最后甚至开了洞明,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,体内也看不到异常流动的气。
无论怎么看,都只是个凡人。
当然也可能是此种异常超出了朝峰目前的认知。
朝峰冲林鸢摇了摇头,表示暂时没什么问题,林鸢便不再关注。
耗子看着朝峰煞有介事的样子,开始害怕起来,怯声问道:“怎么了,我是有什么事吗,是不是才受了内伤。”
想到之前那个冷森森的男人眨眼间飞到自己面前,一副要杀要剐的样子,自己又被震得掉下墙去,难不成就是那个时候……
朝峰和老粟一样,给了耗子脑袋一掌。
“想啥呢,要是人家想对你动手,你连受伤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“哦……”耗子有些丧气,不过在听见老粟的叫喊声后又立刻来了精神,着急忙慌赶回屋子里习字去了。
“我们也该准备了。”刚才那一战,虽然两人都没有真正受伤,但的确消耗了不少气力,尤其是在那奇怪术法中,两人的一部分意识都受到了不同程度损伤,精神上产生的疼痛感到现在也没完全缓解。
二人心照不宣,这次除妖非同小可,稍微有所差池,就是万劫不复。
在此之前一定要将身体和精神的状态都恢复到巅峰。
锣敲五响,夜过三更,又一个白天在更夫的催促中匆匆而过,正阳早已进入宵禁,长期生活于此的人们已经习惯了夜伏昼出,理所当然地把夜晚让给其他物种。
白天还很热闹的城市,就像是鸟雀喧腾的树林,一到两更天就会变得空旷宁静。
耗子蹑手蹑脚地从他二叔身边爬出被窝,黝黑的汉子睡得很熟,伴着微微的鼾声。
耗子摸着黑来到茅房,明明是黑夜,耗子却感觉雾气比白天更重了许多,那朦胧的雾气中,居然透出微微的红色。
街头巷尾,墙角阁楼,只留下更夫的铜锣脆响,梆子长鸣,偶尔还有整齐划一的军健脚步传来,他们都同属于正阳守城军,成员也都是来自这座城的家家户户,吃的是正阳水,领的是正阳赋税中的军粮。
正是他们每夜在执行巡逻的任务。
戍守城门的伙长也带着一对十数人,本来巡逻的任务不该他来做,可不知怎么了,今天营里的副尉,那个平时不太露面的年轻人,却突然决定要增加巡逻的人力。”
伙长和他的兄弟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拉过来顶工。
一群人已经在城门盯了一天,现在个个困乏,走路的步调都有些不协调。
睡眼惺忪的伙长只想着早点值完着一班岗,回过头给自己的兄弟鼓鼓劲儿,恍然间模糊的视线的里,对头的巷口好像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。
那副宽大的衣摆,那个挺拔的身形,还有那个斜背在背上的长方木匣,伙长觉得自己没有认错。
黑暗中依稀有一只套在宽大袖袍里的手在给自己打招呼,可是当他眨巴了下眼睛再看时,却又人去巷空。
这正阳城里,依然还有两处灯火依稀,一处便是位于中心的县衙,县太爷依然还未就寝,一盏孤灯将披着氅的中年人身影打在书房的窗纸上,单薄而清癯。
另一条街的镇抚使处,几个人围坐在一张长桌前,夏侯尧敲着手指,那条干瘪的手臂此时已经恢复如初。
脸上的刚毅没有丝毫动摇。在长桌的主位上,裴斐怀抱双手,麻点幽睛的冥蝉就在他的头顶盘旋。
长桌上点了一盏灯,根本照不明整个房间,裴斐的下位,瞿应靠着椅背,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,看不出有什么表情。
还有脊背异常宽大的男人,两只宽阔的手掌在面前交叉撑着下巴,手肘支在桌上,一副沉思的样子。
几人并无言语,该说的话他们几个同属钦天监的同僚间早已说完,现在一切安排妥当,只等剩下几个人到来。
镇抚使门口,朝峰和林鸢刚刚停下脚步,先他们一步到来的那个身影回过头来,三人面面相觑。
“怎么是你?”
“怎么是你?”
“……”